翻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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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当然是跟大家一起走，热闹，不寂寞，况且是母亲领着上路的，根本用不着怀疑什么。有一次，母亲突然离开了我。记得那是个辐射方圆十几里的集市，我当时只有几岁，与母亲的失散使这个热闹的地方霎时变成了危险的森林。围观者逐渐形成一个圈子，人们面带怜悯议论纷纷，有几个做了母亲模样的女人几次试图接近我、安慰我，我都执拗地拒绝了她们的好心，只自顾伤心欲绝地嚎啕大哭。后来，母亲真的离开我，我也真的成了社会展览馆里永久性展出的小男孩。”

“有这种经历的人很多啊，为什么······您······”

“据我所知不多吧，一个时代有一两个？我不算什么，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通过努力寻找幸福；我知道有的人为了专心思考，在自家的花园里挖掉了双眼，还有人一生住在一只木桶里。世上差别最大的就是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与那两个人比的话，我简直不如一条狗。”

“我对这些知之甚少，每天，白天我饮下属于我的毒酒，夜晚再把它逼出体外。您认出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功力太差，毒素在体内有残留的缘故？”

“有一部分原因。”

“我对您的住处很感兴趣----”

“你晚上来吧。”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因即将要降临的幸福而激动不已。这样的人，他的家什么样呢?图书馆的模样?艺术之家？市井百姓的家？还是单身汉的‘窝’？我几乎穷尽我幼稚大脑的所有想象。

凭着模棱两可的记忆，傍晚我又来到我们相遇的地方。他已等在那里，与白天睡眼惺忪的模样判若两人，双眼炯炯有神，像一只在夜间的猫头鹰。

“你很勇敢，很多人没有等到我就死在路上了。”这是他看见的我第一句话。

“有两三次我也真的以为没戏了，怀疑记忆出错、或者方向不对，总之开始想到命数等；可每一次都会被一个假想的恐怖未来拯救，这个假想就是——假如找不到您，就要一辈子被困在沙漠。”我紧紧尾随在他身后说。

“到了。”他说着在黑暗中做了个推门的姿势。“小----心！”

我还未及反应，一只脚就踩空了，身体倾斜着往下坠。他用一只有力的大手地将我抓住，我在黑暗中重新平衡，踩到了台阶。

“照顾你一下，平时我很节省，”说着他点燃了一支蜡烛，“它们是为客人们准备的。”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羞愧，而我的胃却因不适而抽筋一样恶心、呕吐。

我在烛光的帮助下尽力平静地打量着这个被他称作‘家’的地方----一个漆黑的洞穴，我此行噩梦的真正开始。

“坐。”他指着一个架在老鼠洞上的狗头铡一样的东西。

我战战兢兢，像被点了穴，不敢挪动双脚。因为我感到脚底有凉凉的、软乎乎、滑腻腻的软体动物在爬行。我的眼睛再也不敢随便乱瞅，刚才我无意抬头看屋顶时，差点被一条蛇进攻。

他自由自在地在洞穴里来回走动着：“想不到你很矜持呀，放松好了，看这幅画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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