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魔镜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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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胜门风波”之后的第二天，古尔兹命人在丘庐城的东西南北的四个城门上各张贴了一份告示。该告示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说老国师曲啵索的再世灵童卢泰裕已于近日被朝廷从伯勒斯国接回本国，此子天资聪颖，慧根深厚，皇帝对他一见如故，不胜欢喜，故此将在宫中敷设法坛，广泛延请大贤大德为卢泰裕传经授法，助其早日接过曲啵索的衣钵。在这则公告发布之后，卢泰裕被皇帝留在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塔恩司国。

前任教宗曲啵索阿则玛在其生前特别受民众的爱戴和喜欢，卢泰裕的出现，让人们得以将自己对曲啵索的感情有了一个移情的对象。只要天不下雨，每天都有大量从全国各地赶来皇宫看望卢泰裕的虔诚信众。如果卢泰裕不露面的话，那些虔诚的教徒就会聚集在皇宫外不肯离去。

经过上次的“万胜门风波”之后，古尔兹不敢再生强力镇压之心，只好在卢泰裕回到皇城后的第6天在丘庐城东西南北四门再次贴出告示，大意是说：曲啵索阿则玛在半年多前曾托梦给朕，告知了其转世投胎的地点，因此朕派出了贾大学士将其从伯勒斯国接回。由于朕与曲啵索情同父子，因此朕想挽留卢泰裕在宫中多住几个月，聊表朕在过去九年来对曲啵索阿则玛的思念之情。考虑到教民对再世灵童的殷殷情意，卢泰裕将在每天上午的10点到11点之间，在皇城南门的城楼上与教民们见面。鉴于卢泰裕正在为继承老国师的衣钵而准备，为避免打扰其清修，每天也只有这个时段与大家见面，过期不候。

曲啵索在其生前一直没有明确的接班人，在他去世的时候，伊德教一共有13位长老。伊德教的长老不光是教内的荣誉职位，还拥有较大的事权和可观的年俸，而且长老职位还是终身制的，其员额一直保持在13人的规模，往往是某位长老过世或因重大过错被逐出教门后才会补选以填补空缺。自从曲啵索仙去后，伊德教教宗之位空缺已将近9年之久。教宗的缺位，使得伊德教缺乏强而有力的协调者和组织者，每个长老都认为自己有资格继任教宗，或者应该由自己阵营的主教来填补空缺出来的长老之位。由于伊德教内部不同心，不仅导致教宗之位难产，而且在长老会确认继任长老人选的每一次投票中，也没有一个候选人能获得哪怕是简单多数的支持票。在曲啵索辞世后的第3年开始，长老之位开始不再保持13之数。在过去9年里，伊德教已经有4位长老辞世，由于长老们之间的内耗，导致空出来的4个位置一直没人可以递补上。在刚开始的时候，几位长老还能接受每人1个月轮流做“临时主事人”的妥协方案，从而维持着教内权力天平的短暂平衡，然而，随着第一位长老谢德劳的去世，教内高层之间权力平衡的格局就此破灭，高层教务活动几乎陷于停顿。即便是长老会仍然按期召开，但却总是议而不决，陷入空转的状态。

这些长老明争暗斗了八九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教宗之位的最佳继位人选。伊德教内部管理上的混乱状态，使其信众在过去9年里流失了将近10%，不过即便如此，在塔恩司国内仍有将近四成民众信奉伊德教。古尔兹也乐观其成，一直在暗中拉一派打一派，以维持各长老之间的均势，防止任何一派胜出而失控。

卢泰裕的出现使得那些有野心的长老的教宗之梦一下子就破灭了。所有能喘气的长老都坐不住了，因为如果未来最有可能继位教宗的人被皇帝捏在手里，将来他一定会“挟教宗以令伊德”。鉴于教宗在教内的权力极大，每个不和皇帝合作的长老都有可能被皇帝废掉，而且长老的权力将来必定会被削弱，届时皇帝必然只扶持那些忠于自己的人上位，以替换掉那些和他不对付的长老和主教。几乎所有长老都曾偷偷化妆成普通教民去皇宫南门观察过卢泰裕，他们都觉得这个孩子的举止和气度和老国师有几分相像且悟性极高，继任教宗的希望极大。

在曲啵索去世9年后，几位长老首次团结起来，他们觉得再世灵童是皇帝隐忍多年放出的大招，将会威胁到所有长老的地位。长老会罕见地没有出现争议，长老们一致认为大家必须联合起来，要将卢泰裕要回来供养在教内，从而凝聚人心和提振士气，最终恢复本教往日荣光。对于长老们来说，只有这样，他们才有继续和皇权共治天下的资格，而卢泰裕就是当下伊德教最大的招牌。

皇宫外每天来看卢泰裕的人络绎不绝，不久，朝中不少信奉伊德教的言官以及几位重臣开始纷纷上书或是递折子，请求古尔兹将卢泰裕交还伊德教，使其回到原教宗的起居场所生活和学习。古尔兹非常生气，他找了些其他方面的理由将这些不识趣的官员们打了板子，即便如此，依然还有很多人不断上书请愿。更糟糕的是，那些原先彼此龃龉不断的伊德教长老们，此刻竟然也罕见地团结一致，先后3次以长老会的名义致信皇帝，请求皇帝尽快让卢泰裕回归伊德教，以备位伊德教中枢。

古尔兹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多年积淀下来的威严和铁腕手段，可以弹压下这些质疑和反对的声音，然而，各类上书和情愿活动不仅没有停止，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驱使，不久，各种传言汹汹而起，在人群中广泛传播：既有说古尔兹妄想通过控制卢泰裕来掌控伊德教的；也有说卢泰裕是古尔兹在外头的野种，古尔兹通过扶持卢泰裕上位，借机虢夺伊德教在塔恩司国的超然地位；还有传言说古尔兹想软禁卢泰裕，然后过些日子暗中杀掉卢泰裕，伪装成暴病身亡假象的；甚至还有传言说，古尔兹见卢泰裕长得清秀可爱，想将他纳为自己的**……，这些传言很多最后都传到了古尔兹那里。古尔兹听完之后勃然大怒，他严令天照星官等谍报机构彻查这些流言的源头，抓住一个就关一个，然后集中审判一批，再集中杀掉一批。不过，朝中的那些大臣和滑吏们都是人精，他们可不想在未来的某天，当他们的皇帝或顶头上司翻脸不认账时，自己就会成为替皇帝或长官背锅的倒霉蛋。因此，他们除了抓了几个倒霉蛋充数交差以外，整个官僚机构雷声大雨点小，以应付皇帝为主。古尔兹对臣属们的态度很清楚，如此大规模阳奉阴违的做法，这还是自他做皇帝以来的第一次，然而法不责众，虽然他对此又气又急，却只能无可奈何。

评判一个人的真实意图，不能光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实际做了什么。十几天前古尔兹和卢泰裕一起登上城楼，将围在皇宫外的上万名伊德教教民劝走，那样做并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思，而是在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下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计。古尔兹确实不想将卢泰裕放了，因为一旦放虎归山，重新控制就很难了，所以他无法有力地反驳这些传言，又不想顺着民意把人放了。古尔兹心里很清楚，此时更不能杀了卢泰裕，否则必将激起巨大的民变，因此，尽管物议汹汹，古尔兹依然不肯将卢泰裕放出皇宫。不过，即便古尔兹数次在公开场合展现自己对卢泰裕的喜爱和赞美，传言还是越来越多，教民们的诉求只是让自己的教宗回归本教，在长老会的领导下，各种请愿和示威活动就更有力度了。

古尔兹索性做了缩头乌龟——你们说你们的，我接着做我的事情。古尔兹想，反正朕先留着卢泰裕不杀，让你们议论个够，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指出朕在迫害卢泰裕，一旦发现你们有明显出格的言论或行为，朕就重重治罪，杀鸡骇猴；谁要是敢挑头闹事，朕就先把带头挑事的人弄死！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闹腾多久！另一方面，古尔兹也想以静观动，从而找出组织出这场活动的真正幕后黑手，到时候再对这些人一网打尽。

话说卢泰裕这边，自从随古尔兹一起登楼见完教众之后，他就被古尔兹软禁了，被古尔兹安排住进了皇宫西部靠近大内侍卫值班室的一间屋子里头。这间屋子原本是皇帝研习经典的地方，自从卢泰裕被关进去之后，这间屋子周边的树木就全部被砍光了，房屋外头青砖路面中的青砖被全部起开，换上了一层细碎不规则的石子平铺在表面，人走在上面就会发生“沙喇沙喇”的声音。

原本按照古尔兹的意思，他是想让皇宫里的侍卫顺带将卢泰裕严加看管起来的，每天都会有人向他详细汇报卢泰裕当天的活动情况。不过，令古尔兹大出意外的是，仅仅过去了十几天时间，皇宫中的侍卫竟然有近三分之二变成了卢泰裕的粉丝；就连两位禁军统领，也对卢泰裕的聪慧、大气、善良、好学、博学、乐观和从容等优秀的品德表示出欣赏和钦佩，他们在听过卢泰裕在研习室举办的一场《伊德真慧经》宣讲会之后便路转粉了，成为卢泰裕的超级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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