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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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关叔同没想到，现场观看《艾薇塔》的影响会如此之大，直到看完后一个人默默离开剧院回到旅馆，《阿根廷别为我哭泣》这首歌的旋律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甚至，当他在洗淋浴的时候，嘴里不自觉地哼出的竟然也是这首歌。他觉得，从在剧院里听到这首歌开始，就像是有个人在他耳朵里塞了个无线耳机，不断地在向他播放着这首歌。他想，这或许是因为他始终在琢磨李蔓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音乐剧导致的。只是，他虽然现在已经知道李蔓为什么喜欢《艾薇塔》，但还是弄不清楚现在李蔓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这难免让他对明天是否去法拉盛看望李蔓有些踌躇，而这正是他来纽约的真正目的，尽管他一直在回避这一点。

他想，李蔓当初之所以会连看好几遍《艾薇塔》，无非是艾薇塔的自我奋斗的经历打动了她。客观地说，作为一个来自浙江乡下的小姑娘，她能在那个时代考上大学，毕业后到上海工作，最后还到了美国，绝对是不容易的。关叔同可以想象当李蔓坐在黑暗的观众席上，望着舞台上艾薇塔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历程，一定是感同身受，觉得自己就像艾薇塔一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是，关叔同总觉得李蔓和艾薇塔有不同的地方，他不愿意相信李蔓和艾薇塔是一样的人。因为身为女

性，除了一颗雄心之外，一文不名的艾薇塔为了能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出人头地，只能以自己年轻的身体和男人们进行交换，以获得进身之阶，所以，在其获得成功的道路上，被她冷酷地抛弃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可时至今日，关叔同也不知道或者不能确定，当然他也不愿意确定，李蔓也是这样的人。虽然李蔓当初在大学里与宋爱疆谈恋爱有那么一点想出风头的意思，可这也无可厚非，哪个年轻女孩没有虚荣心呢？当然，当初李蔓来上海工作的确是和自己的帮助，其实是他父亲的帮助有关。为了李蔓能在上海工作，从来不愿意求人的父亲还想方设法发动了自己仅有的社会关系。可那也是因为李蔓已经确定了和自己的恋爱关系，而且，李蔓并没有欺骗他，毕业不久，他们就结了婚。

关于李蔓的这些零零碎碎的往事伴随着《艾薇塔》的歌声，在关叔同的睡梦中就像今天晚上看到的音乐剧一样，一幕幕地上演着。只不过，主人公由艾薇塔变成了李蔓，而他就是那个起到串场作用的男人切，他在舞台上慷慨激昂地评述着李蔓在人生中的每一个变化，甚至还与李蔓跳了一曲探戈，但李蔓却置若罔闻，完全沉浸在自己故事中，该做什么仍然做什么。他有些伤心地觉得，对李蔓来说，自己似乎始终是个局外人。为此，他甚至感到自己在流

泪。直到第二天早上从床上醒过来后，他还能感觉到泪水流到嘴里之后产生的那种苦涩的和有点发咸的味道。他打开灯，看了看自己的白色的枕头，上面却一点痕迹也没有。他用遥控器开开电视，靠着枕头看着屏幕逐渐发亮并传来了声音，才慢慢醒悟了过来，这一夜他之所以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梦见李蔓，还载歌载舞的，可能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他想在明天离开纽约之前，去见一下李蔓。

实际上，关叔同到纽约的第一天就在地图上找到了法拉盛的位置。而从他住的地方去法拉盛也很简单，他只要走几步路到时代广场，从那里乘7号地铁就可直达。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把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机关掉后，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之前关叔同并没有下定决心去看望李蔓，所以他并没有把李蔓的饭店的地址找出来，而现在给李蔓发电子邮件也来不及了，他索性打开电脑，上网用古狗搜索了一下，在搜到《纽约时报》对李蔓的那篇报道的同时，也很快就找到了她在法拉盛所开的那家名为“小上海”的饭店的地址。

像上海一样，纽约三月份的天气同样变幻不定，昨天上午还阳光灿烂，让人觉得春光明媚，今天却又突然阴晦下来，像是回到了冬天。关叔同从旅馆推门出来的时候，街上刮过来的冷风居然让他打了个哆嗦。他顺着

这两天已经走熟的路到了时代广场，从地铁入口下去后，在迷宫一样的巷道里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了一会，才找到了7号线的站台。可能7号线是唯一一条从曼哈顿通往皇后区的地铁，所以车厢里人很多。当然，也可能终点站是亚裔聚集的法拉盛的缘故，他看到乘客中有不少亚裔的面孔。有一个女乘客在接手机时说的竟然是中文。这让他感到很亲切。地铁穿过哈德逊河的隧道后不久就开始在地面的高架上行驶，关叔同觉得豁然开朗，他看见了不少屋顶的墙上画着的彩色的涂鸦，还有街口停在红灯下的车流，他甚至还看见了有几只黑色的乌鸦扑闪着翅膀在空中绕着一排电线飞过。

望着车窗外像幻灯片一样跳出来又闪过去的各种景物，关叔同不仅觉得自己的心胸开阔起来，而且觉得自己这几天来想见到的李蔓的那种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刚才在旅馆里那种强烈的非见到李蔓不可的冲动忽然变弱了，消失了。在经过谢亚运动场的时候，他甚至想改变主意，今天不再去法拉盛了，就在这里下去，看看这座纽约大都会棒球队的主场后就回曼哈顿。当然，他对棒球倒没什么兴趣，他知道谢亚，是因为他喜欢的披头士乐队1965年8月曾在这里举办了北美巡演的第一站演出，同时这也是第一次露天音乐会，据说吸引的观众将

近六万人，创了世界纪录。不过，遗憾的是因为歌迷太多，一直在尖叫，以至于除了披头士乐队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听见他们在唱些什么。关叔同想，说不定很有可能，在歌迷们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就连披头士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有时候，人生就这样，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虽然我们一直不停地在东奔西跑，忙忙碌碌。

可这只是关叔同一闪念的东西，除了下意识地换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外，他并没有在谢亚或者下一站下车。7号火车很快又钻入地下，重新成为地铁7号线。而在光线消失的一刹那，他刚才产生的那些杂乱的思绪也消失在了黑暗中。从地铁里出来，关叔同又看了一下挂在站台墙上的地图，发现李蔓的餐馆离地铁站很近，走不了多远应该就能到。他走出铁站，第一眼望见前面的街景，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了八十年代中国内地的一个小县城。法拉盛的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三四层楼的房子，一家又一家小商店紧挨着，从美发厅到药房，旅行社，再到律师行，饭店，随处可见的中文标牌，地上的碎纸片，烟头，以及擦肩而过的大声讲着普通话的行人，都让他油然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些中文标牌的下面标的不是汉语拼音而是英文字母，还有这里的绿色的英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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