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做我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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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做我的诗

尽管我喜欢诗歌，但我却并不懂诗歌，也不会写诗。过去我们中文系曾有句开玩笑的话，说是不会写诗的人才去写小说。言下之意，自然是诗人比小说家要高级。这个说法可能会让很多小说家不以为然，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是赞成这个看法的。我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能成为一个诗人，哪怕让我从头开始写作都行。可遗憾的是，我到现在依然在缪斯的大门前徘徊。我估计，这个遗憾将伴随我终生。

所以，当光辉让我为他的诗集写点东西时，我感到十分为难，但是我却又不能推辞，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曾是华师中文系87级的同学，在不时飘过木樨香味的桂子山上，在华师西区5栋49号那间拥挤的宿舍里，我们曾在一起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如果说有这样的关系我还写不出一点东西的话，那什么人才能写的出来呢？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基本上一直远离文艺界，并且一直在做公务员的光辉，这么多年来居然会一直在坚持写诗，还会突然出一本诗集，总是多少会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是这要放在我们当年的老同学眼里，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反而，若是他这么多年来不再写诗，不出诗集才觉得奇怪。因为，早在大学时代，他就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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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那几年，在武汉高校由那些文学青年组成的各种各样的文艺圈里，有谁不知道著名的校园诗人未雨呢？他是华师中文系的才子，是武汉最著名的大学生诗社华师桂子山诗社的社长，他组织著名的一二九诗歌大奖赛，与那些已经成名的作家和诗人交往，同时编辑同样著名的校园文学杂志《摇篮》，因之影响巨大，足以堪称武汉高校文艺界最风流的人物。注意，并不是之一，在我们心目中，他是唯一的。而这个未雨，就是和我住一个寝室的黄光辉。

当然，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我们都进入梦乡之时，还在寝室里点着一支蜡烛，一边喝便宜而不劣质的小茅香，一边写诗。早上，当我们还在酣睡时，他却精神矍铄地把我们从床上叫醒，叫我们赶紧去楼下的篮球场上去做广播体操，以免迟到。至于他自己，却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而等我们上完课回来，他却在蚊帐里看戴望舒或者波德莱尔的诗，以锻炼自己的诗艺。还好，当时华师中文系的老师似乎对学生旷课与否并不在意，如果按照校规认真起来，我相信，黄光辉足可以被开除很多次，因为他旷的课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我们偶尔在教室里看到他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听课的时候，都觉得很不正常。可谁

让他是诗人未雨呢？就连我们一贯漂亮严肃的女辅导员，在谈起他的时候，也忍不住莞尔一笑：黄光辉和你们不一样，他是诗人，诗人总是有个性的嘛。

这个太让人痛苦了，在我们的辅导员看来，因为我们不会写诗，甚至连拥有个性的权利也没有了。现在想来，这也是华师中文系很有意思的一个特点，那就是老师们都很欣赏那些有个性的学生，换句话讲，都很欣赏那些能够写点东西的学生。而一个人想拥有个性，只能写作了。不过，在写出东西以前，只能没有个性了。我至今还记得我们的同学，现在北师大任教的李霆鸣博士，当初诚惶诚恐地拿着自己的诗来我们宿舍和黄光辉切磋时那种谦虚谨慎的样子。至于我，若不是黄光辉利用职权把我最初的小说习作发在《摇篮》杂志上，使我误以为我在小说写作上有天赋而一直走到今天，并成为一名作家，很有可能我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不过，要真的是这样，我也就没有机会在这里回忆我们的友谊和当年共同渡过的那些难忘的日子了。

大学毕业，我们各奔东西。当大家很多人都选择南下广东或到大城市去工作的时候，黄光辉却作出了一个让我们意外的选择，那就是回到故乡鄂西去从政。这颇让我惊讶，因为他当时完全可以留在武汉，并且完全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

工作。以他的条件和在诗歌创作上取得的成绩，如果留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自然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发展。所以，当知道他准备回到故乡时，就是熟悉他的一些老师，也对他的这个选择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为此，我当时曾和他深谈过一次，他很坦诚地对我说，鄂西是山区，很穷，在他的家乡，出他这样一个大学生，不是很容易的，因此，他很想毕业后回到家乡，为家人，为家乡做点贡献。这无疑是个单纯的愿望，但很实在，也很合理。我也就没有再劝他。

工作后，因为各自的事务都很杂忙，他和我的联系逐渐少了下来。有时，他会突然打电话来和我聊他现在的工作，更多的时候，他会和我谈我发表在各种文学杂志上的小说，而且，由于我在《作家》杂志上写的东西很多，他还特地订了一份《作家》，一次，因为我在《长江文艺》上发的一篇散文里提到了我们当年在华师的生活，他利用到武汉出差之机，特地到编辑部去买了一本。我知道，他并未放弃自己的诗歌梦。

是啊，一个人怎么能忘记自己年轻时所热爱过的东西呢？何况，又是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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