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街和汉口路
电报街和汉口路
几乎每个历史悠久的城市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文化地标的街区,一个网站在介绍伯克利这座小城的电报街(TelegraphAvenue)时就说,就像纽约有格林威治村(Greenwibsp;Village),伦敦有苏荷区(Soho),旧金山有黑特-艾希柏瑞区(Haight-Ashbury)一样,对伯克利来说,那就是电报街(TelegraphAvenue)。
格林威治村是上个世纪初起纽约的文人和艺术家聚集的地方,索尔.贝娄的名作《洪堡的礼物》的开头就是主人公坐了五十多个小时的灰狗到纽约去拜访自己崇拜的偶像,名声显赫的诗人洪堡,而洪堡正是住在格林威治村。苏荷作为伦敦的文人艺术家的聚居地则历史更悠久,从十八世纪末就开始了,为我国各族人民所熟知的卡尔马克思先生当年就居住在这里,而在旧金山,由黑特和艾希柏瑞这两条交叉的道路所构成的街区作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嬉皮士运动的大本营,早已广为人知。
电报街当然也是条著名的街道。因为它正对着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那个青铜色的南门――萨瑟门,所以,这条街道更多的是与伯克利这所大学联系在一起的,从六十年代初著名的学生要求校园言论自由的运动到后来的反越战运动都是勃兴于此。
在斯皮尔伯格弘扬战后美国精神的主旋律大片《阿甘正传》中,故事进行到六十年代的反越战运动时,在渲染了华盛顿纪念碑下的气势汹涌的群众集会的场面后,影片镜头一转,出现一辆面包车,车身上面赫然就写着伯克利(Berkeley)的字样,由此可见伯克利当年在这场运动中的核心作用和巨大影响,而最后被阿甘饱以老拳的学运领袖,那个留着分头身穿绿军装戴着表示其文化身份的近视眼镜的阿甘女友的男友,也必是伯克利的学生无疑。
近年来,随着硅谷的兴起,斯坦福的风头渐劲,再加上由斯坦福的学生所创立的无所不在的古狗和雅虎网站所作的无偿广告,给人的感觉,斯坦福似乎有超越伯克利的势头,而美国的一些杂志也把西海岸的哈佛这顶桂冠从伯克利头上戴到了斯坦福犹如地主庄园一般的校园头上,但这只是科技和商业方面而已,若谈起西海岸的思想文化重镇,依然是非伯克利莫属。其实,就是在科学研究方面,伯克利也一样不遑多让。
这个月初,我和旅居洛杉矶的老友西飏一起开车去旧金山玩,顺便也去了伯克利一趟。当时正值黄昏时分,我们是从大学路开车进的校园,所以一眼就看见了建在山坡上的早已成为伯克利标志的萨瑟塔。因为车刚一开进去就看到了图书馆和一些教学楼,我们就找了
个地方把车停了下来。当然是花钱的,由于不知道校园有多大,为了保险起见,我一口气往出售停车许可证的自动售票机里塞了好几个美元。据说在伯克利,只有诺贝尔奖获得者可以在校园里免费泊车,所以这钱我们也花得心甘情愿,因为,显然,我和同为作家的西飏目前都还没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可能性。在萨瑟塔和附近的图书馆前拍了几张照片后,我们从伯克利校园里穿过,向位于电报街的萨瑟门走去。
让我们略感惊讶的是,与国内这几年在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口号下所兴建的庞大而空旷的校园相比,伯克利的校园并不大,甚至显得还很拥挤,狭小的校园里,高低错落的建筑也因建筑年代的不同而各具特点。图书馆是仿欧洲文艺复兴式的古典建筑,有着标志性的立柱,而萨瑟塔据说是仿意大利威尼斯圣马可广场上的那座塔楼建造的,又高又瘦,此外,还有一些建筑是现代风格的,注重实用功能,墙面除了长方形的窗户外并无任何多余装饰,犹如火柴盒。不过,虽然这些建筑风格各异,在这座狭小的校园里却显得十分和谐。
有时候想想,一个大学就像一个人一样,也是逐渐成长起来的。而校园里那些建于不同时代的建筑,就像沉积岩的不同颜色的岩层或者树木粗细不一的年轮一样标记着它的历史,让人想起它在历史的
长河中所走过的风雨之路。
我突然想起南大的校园,就如此刻到处都能看见熙熙攘攘的学生的伯克利一样,南大的校园因面积不大同样略显拥挤,一天到晚,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能看见学生们提着自己的书包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似乎始终充满着一种活力。南大北园的教学区也是建在一个起伏的山坡上,而南大的标志性建筑北大楼的中间也是一座高耸的塔楼。校园从东到西,建筑的风格从上个世纪初的传统的中式大屋顶建筑到五六十年代的讲究对称形式的厚重的仿苏建筑,一直到近年来兴建的立面简洁的高层建筑,像一扇扇装有铰链的屏风一样渐次展开,从校园中穿过,一样可以让人联想到南大这一百年来所走过的道路。其实,从这些建筑中折射出的又何尝不是我们国家在这一百多年来上下求索的历史呢?
因为我和西飏都是第一次来伯克利,所以尽管看了路边的指示牌,可在高低起伏的校园里,还是有些搞不清楚方向,我只好拦住了一个背着书包正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小伙子,问他萨瑟门在那里,他很热情地告诉我们就在前面的一幢楼后面,可能看到我还有些迟疑,他主动说可以带我们过去。实际上,我的迟疑只是没想到伯克利的校园会如此之小。所以,我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果然,绕过一座大楼,我们就在夕阳的光影
中看到了那座像个牌坊一样的青铜的萨瑟门,它甚至比我在网站上看到的还要小,如果在万事都以大为美的中国,我想,一定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大学的校门。而萨瑟门内的那块不大的广场就是当年伯克利的学生们争取校园言论自由运动的活动中心斯帕若广场(SproulPlaza),一些男女学生正在那里敲着架子鼓进行演出排练,所以充满了笑声和音乐声。
而大名鼎鼎的电报街就在我们面前,它是如此的貌不惊人,以至于反而让人有些吃惊。在狭窄的街道中间,一辆辆小汽车正亮着红色的尾灯驶过,人行道上是一群又一群的学生,他们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向前走去,从路边的小店里飘出的音乐声不时会像风一样吹到你的耳边,站在路边乞讨的流浪汉,窄小的门面,低矮的房屋,让人宛若回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某个小县城的街头。可能正值用餐的高峰期,各种各样的小饭店和咖啡馆里都是人满为患,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一看即知都是伯克利的学生或老师,有很多人都穿着印有伯克利字样或者伯克利的象征白熊图案的圆领衫和套头衫。一路上,我看到好几家专门卖圆领衫的小店,这种以出卖校园纪念物的小店在每个大学附近都有,但电报街上的这些小店里卖的圆领衫比较特别,很像我们前些年流行过
的文化衫,基本上都在上面印有一些有趣的文字和图案,比如我就看到一件把希特勒和布什头像印到一起的圆领衫,下面一行文字解释了两人之所以会同时出现在这方寸之地的原因:他们都是法西斯。这显然是对布什在伊拉克的作为发泄不满的,不知这是不是和伯克利这所大学六十年代所掀起的那场反战运动的传统有关?
当然,这条街上最有名的还是书店,由研究拉丁美洲历史的博士弗瑞德和妻子寇蒂所开的专门经营平装书的著名的寇蒂书店(Cody’sBooks),还有无政府主义者莫里斯所开设的以经营二手书为主的莫氏书店(Moe’sBooks),都在这条历史悠久的小街上。我们进莫氏看了看,因为底楼是卖新书的,所以我们直接上了二楼。让我喜出望外的是,这里居然有好几本沃尔泽(MichaelWalzer)的书,沃氏是与罗尔斯齐名的政治哲学大家,我的好朋友,现在正在南大哲学系攻读西方政治哲学的任辉献,他的博士论文就以沃氏的思想为题。而且,最近他刚把沃氏的名著《正义与非正义的战争》翻译完,沃氏还应他所请,特地给即将出版的中文版写了个序言。正因为有这种特殊的关系,所以,任辉献多次向我聊起沃氏,我想,他也许会需要这些书,就把这几本沃氏的书买了下来,
准备回国后送给他。
从书店出来,我本来还想去近年来因专售世界各地先锋音乐唱片和二手唱片名噪一时的变形虫(Amoeba)唱片店看看,可是,时间显然比我们想象的要过得快,街边的路灯都亮起来了。我们刚好也饿了,就在附近找了一家韩国的小吃店坐了下来。小店是狭窄的长条形,面积不大,人也不多,很安静,放在柜台上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新闻,我们在靠门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然后一边吃拉面,一边看着从门外走过的背着书包的摇摇晃晃的学生,步履匆匆的行人和街上缓缓驶过的小汽车。在昏暗的灯光下,外面的马路的颜色似乎变深了很多,有点湿漉漉的,好像刚下了雨似的,从街对面的一家唱片店里,伴随着忽明忽暗的街景,隐隐约约飘来乡村音乐特有的曲调和伴奏的吉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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