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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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回想起来，活着的时候，好像还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

躺着地上的姚淳夏忽然开口，身体像是被拉扯着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就坐了起来，他的目光看向了远方的田野，远方是无边又昏暗的平坦，而田野不远处，有几棵孤零分散的小树，正在渐大的夜风里摇晃。

“你在说什么？”姚秋彤也坐了下来。

“你看到没有，那边。”姚淳夏伸出手，面无表情地直直地指着远处的几棵小树，语气冷静平淡，又像是带着些许感慨，“我们很早开始，就无依无靠，没有念想，没有追求，疲累无力地在人海之中挣扎求存，却也仅是保住了自己的一小块临时的立足之地，不敢奢求更多的回报。就像那几棵小树，风来了，孤零零地，只能原地站着承受，没有其它的办法。世界上不会因为少了我们而改变什么，也不会因为多了我们而产生变化，可有可无的人生在结束的时候，我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个，终于解脱了的悲惨念头，一个人该活得多没存在感，多忽略自己，才能产生这种念头啊......”

“死了的这么多年，守门，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不见日月，没有冷暖，没有人心，我看着每天重复在我面前上演的哭声和分离，从一开始的感同身受，到后来的习惯，到后来的麻木，甚至到最后，开始了尝试在这些本应该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中提取乐趣，不知不觉，我已经习惯不作为一个人去看待事情了。”

“毕竟我们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姚秋彤轻轻地叹了一声，同样看着那几棵在风里摇晃着的小树，“起码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说着话，聊着天，闷是闷了点，也无力反抗随时刮来的大风，但好歹我们手和脚跟它们的不一样，没有被种在地里，还能到处蹦跶，还能肆意活动，我觉得还算不错了的，哈。”

“起码，我们现在又回到了上面来。”

天空之上，月芒逐渐被乌云遮蔽，路上几盏老旧路灯似乎愈发明亮，四周的风声似乎也更大了些，他们衣角和头发被夜风撩得飞荡，田野独有的青草泥土气息随风一阵阵掠过，不断地将他们眼中时不时闪过的幽深界门景象冲刷掉。

姚淳夏轻笑着，扭头看向姚秋彤，活着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光芒，正在他眼中慢慢聚集。

“无聊的欲望，无知的痴想。”

下面世界的一处宽广大殿之上，殿前大道两边燃着熊熊的几盏淡蓝灯焰，照亮了两边站着各异的奇怪生物和非生物。一身暗蓝镂空的盔甲斜坐在殿上主位，它的掌上已经蒙上些许锈色斑痕，它撑着盔甲脑袋的姿势偶尔会因为动作发出铿锵的碰撞声，平扁的鼻槽中呼出的两道白气表达着它的不满，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说明了它对两兄妹的初印象。

大殿中央，浮着一块水镜，水镜里兄妹相视一笑的默契，和整个大殿的冰冷主调格格不入，显得异常突兀。

“江婆呢，江婆怎么还没来？”

殿上的盔甲发出沉闷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大殿之上就只有它自己的声音，排满了两侧的手下无一回应。

“急什么呀，主官大人......”

苍老的声音如同药碾盘在木桩之上来回地吱曳作响，周围的温度也随着她的话语而再次缓缓降低，站在两边的手下自觉地再往边上挪了一步。而江婆就半躺在摇椅上，每摇晃一下，就前进那么一些，她的身上穿着的大红婚衣在淡蓝灯焰下诡得让人心里生寒，枯槁的手里摇着一把有些残破了的蒲扇，她的脸上盖着一小块正好贴合她脸庞的草席，没谁能看到她的表情。

“江婆，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新手。”主官盔甲头颅微抬，语气平淡，朝空中悬着的水镜示意了一下。

“各个部门最近也是在扩展业绩，老身这可是为了主官大人好。”

摇椅停在了大殿中央，江婆缓缓地应答，似乎对水镜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她仍然保持着半躺的姿势，丝毫没有要坐直身的意思，手里的蒲扇一下下地扇着。

江婆这个称号，既是职位名称，又是对于她这个个体的称呼，她是最古老的职位之一，没谁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换过届，同样的蒲扇摇椅，同样的大红婚衣，就连脸上的那块草席，也没谁见过有什么变化。有传言说她就是传说中最开始开辟轮回的功臣之一，也有传言说她孟系的叛出，否则不可能抵御得了往生江河的侵染。

不过，连阎殿身边最得力的小鬼也不知道这一位的来历，关于她的传言在整个下面世界一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离谱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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