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万紫千红总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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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老师教列竖式计算，说写一道题空一行，还在黑板上示范画好格子写好式子，可是一下子有好几个孩子照着样子会写成写一个数字空一行。

每天默写十个词语，能有三四个孩子第一天写的字是错的，订正三遍，第二天再默，仍错；第三天，还错，连续一星期，还错。专家们会说，不要看中分数，孩子的健康更重要，可上级部门发下的一张张试卷摆着，毕业考试的激烈竞争年年上演着，家长们拼着孩子的高分去上名校上重点班的现实矗立着，作为小小教师的我，该何去何从呢？

教学有方的音乐老师，上完我们班的课，她连呼“内伤”，孩子歌曲唱不起来，记不住词。体育老师上完我们班的课，哀叹孩子连个操也不会做，会气得心口发疼。

每次晨会强调要讲究卫生，书包不要放在地上满脚踩，拿东西不要腿跪在地上不要膝盖当脚使，不要一只脚垫在屁股底下坐着。可是每节课，总有个叫小蓝的孩子书包在地上本子文具盒满地都是，总有个叫小文的孩子膝盖跪在地上，总有个叫小奕的孩子上完体育课一热，外套就扔在地上脚踩在上面，美术课结束，总有孩子会把水彩笔的笔芯抠出来涂在地面上，满地的彩色，让他拖地，他会甩着拖把从不拧干，在走廊过道里转上几圈，把拖把上的水溅到周围瓷砖上。

我说做人要诚信，做

题不能抄别人的。总有个孩子别人不给抄他能撕坏别人本子，同桌用书遮住检测卷，他仍能考出跟同桌一模样的成绩。某此，我把他调换到单人桌，坐到最前面，他不及格。可是，我又怕，我总是那么软弱那么怕事啊，我怕说我歧视同学说我搞特殊位置。于是这位置设立了一天，还是在我的自我觉醒下撤消了，我重新给他安排了同桌。

我要求打饭不要挤要有序，总有个小孩挤到别人前面，加菜加汤时把别人都赶到后面去，但是又从不吃完，汤水泼得满地都是，身穿反穿衣，却遮不了星星点点的斑迹。我多想，孩子穿着整齐，别用做工拙劣的反穿衣遮住活泼可爱的童真，可是我不知道家长的意图；把“顾客是上帝”的理念落实于教师身上，家长就是上帝。他们可以弹劾我，可以上访我，我对他们只有望而兴叹。我不知道穿反穿衣的背后，是家长忙于为伟大祖国做贡献没空给自家孩子洗衣服，还是牌桌吸引力太大懒得给孩子换洗，还是怕衣服不是穿坏的是洗坏的。对于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只能缄默。

我暗想，如果这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还能不要他了吗？答案是，不能，我要加倍爱他，这一方面的缺失，我要用更多的爱来弥补。所以，这些孩子，从另一层面说，也是我另一个意义上的孩子，我不能不管；既然我不能决策，不

能决定我教什么样的孩子，那么命运安排给我什么样的孩子，我就怎么样接受吧。从我第一天踏上讲台起，我就在这条路上了。一个成熟的人，不在于他有多少耀眼的成就，而是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时，依然不抱怨，不放弃，尽自己的努力。

只是，尊敬的家长啊，亲爱的同学啊，老师一直在努力，教育从来不万能！

我盼望着我退休的那一天，这星星点点的故事，我日后一定要完整地写下来，写尽一个最卑微的普通教师的酸甜苦辣；那时我会无所顾忌畅所欲言。这样才不枉我今天经历的每一点每一滴，才不辜负我的心力交瘁，也好让我用真实的语言和实例向党的教育事业交卷。

形形色色的孩子，万紫千红总是春啊，我都得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

子年的电话频繁了起来。他说屁股疼的毛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子年，要不，你就回来吧。”我说。“我也这么想，回去看病可以用医保，在这里花费可能特别大。”他说。原来他早就这么想了，只是在等我先开口啊。

“好，你回来。我去接你。”我说，原来两个人在婚姻的躯壳里浸泡得太久了以后，相互的对话会像做是非问答题那么简单而一目了然。“真的？”他的声音开始上扬，语调也很兴奋。

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难道他的决定竟然都在等待我的点头吗？难道我竟是

掌控着他判断事情的生杀大权吗？难道他竟一步步变成了被我操纵和牵制的小男人吗？他回家，他看病，他都要在我许可同意的前提下吗？

我的心情特别沉重，我从来都不想成为一个那么霸道的女人。我一直愧疚，因为觉得我对他的爱和他对我的爱是完全不对等的，我想我一直不够爱他。原来爱得不够深也是一种折磨啊。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消除这种不对等的情感付出状态。我一直在为此努力。

子年回来了。本来他的外貌里最出色的一笔就是白皙的皮肤。可现在，因为工作辛苦和疾病折磨的关系，他这唯一的一项优势也丧失了。就只剩下一点可取之处，阅历和沧桑使他看起来还比较有男人味。他黑了，憔悴了，也消瘦了。虽然这次离家才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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