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离岛前的狂欢

在方圆上千塔里的一大片海域中，安达内岛算是一众岛屿中面积较大的一个。该岛地处热带区域，岛上有丰富的植被，有种类繁多的虫蚁蛇鸟，数量众多的海兽和野兔，以及数不清的鱼、虾、蟹等；只是由于海洋的隔绝，这里基本没有什么猛兽，唯一发现的大型野兽就是野猪了。在这片没有天敌的乐土上，这些野猪的种群已经繁衍到上百只的规模，不过，从这些野猪的体型上看，它们和真正的野猪还是有些差异的，因此，这些野猪应当是很久以前从某个路经此地的船队故意放生的几只家猪繁衍而来，后来这些猪在自然环境下发生返祖野化现象，由此变成了当前的这个模样。安达内岛上的鸟类众多，其中既有很多留鸟和候鸟，也有不少旅鸟，甚至还有野鸡等禽类，这些禽鸟的粪便，又滋养了岛上的植物，使其更加丰茂壮大。安达内岛上还有许多在此停留休息的海兽，如海牛、鲸鱼和海豚等，此外，岛上还有很多水果树，这些水果的种子，可能是一些过路的鸟儿带来的（通过粪便将种子留在了岛上），也可能是过往的船队播撒的。因此，安达内岛的产出基本上可以满足使团几百人的饮食起居所需，这也算是贾鸣瑞等人不幸中的大幸了。

岛上的蚊虫很毒，只需叮人一口就会起一个老大的包，并且人们被这些蚊虫叮过的地方会变得奇痒无比。幸好一行人在登岛后不多久就发现了那个熔岩洞穴，不然在野外安营扎寨的话，光是这些小型生物的滋扰，就能让人头疼不已。在熔岩洞穴内有微弱的硫磺气息，因此洞内基本上没有蚊蝇和毒虫的踪迹，而且在使团这些人居住的那段洞穴中，不仅地方宽敞，而且还比较凉爽；加上有一些漏光漏风的地方，因此，洞内的光线柔和且空气没有浑浊感，极其适合人类居住。有些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的水手在还岛上找到了防治蚊虫和毒蛇叮咬的草药。

巴尔斯船长和保尔惠大副两人都具备了极其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以及极强的组织协调能力，在他们两人的组织和协调之下，他们安排了3个班次来烧制石灰石和鞣制乐惠麻等环节，在经过鞣制和抽丝等环节，那些乐惠麻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纱线，然后这些纱线又在织布机上被织成了帆布，最后经2位裁缝之手，这些帆布被缝制成了风帆。在几位木匠和一些帮工的努力下，船上所有破损的地方也都在10天内全部修补完毕。使团在岛上逗留的这十几天里，也为下一段航程准备了很多食物。岛上的物产非常丰富，人们得以为下一段航程准备多种多样的食材，比如熏鱼、腌鱼、芒果干、甘蔗、椰子、菠萝、熏兔子肉、兔肉干、熏野猪肉、蛇肉干、香肠、火腿、海牛肉干和干贝等等。岛上有着充足的淡水供应，人们后来在熔岩洞穴靠近海水的终点附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淡水源，这个新的水源地不像之前发现的两处泉水那样水量有限，免去了人们每天往返水源取水的麻烦。由于水量巨大，所以人们无需为下一段航程提前积攒淡水，届时所需的淡水只需在出发前一天将船上的水箱灌满即可，从而可以将淡水在水箱中积存的时间缩短10天以上。几名木匠和木匠帮手这些天来一直没有闲着，为了让大家在岛上的生活更加便利，在完成了船体修缮之后，他们利用剩余的一些边角料制作出了很多简易的桌凳和生活用具。

岛上有好几处地热温泉，在海难中受伤的人经过十几天来的治疗和调养，身体情况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所有重伤员都转为了轻伤，而原先的轻伤者基本上已经痊愈。由于人人思归心切，因此干劲十足，加上有巴尔斯、保尔惠等人协调和指挥，原本完成再次启航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至少需要30天时间，人们在第18天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完成了，这样一来，使团应当可以赶在季风变换方向前就返回到迪卢伊港。虽然最终大家赶不上与家人一同过新年，但是对比绕道的方案，时间上能够缩短很多。

在岛上的这段时间里，卢泰裕在刘副使的悉心教导下进步神速，他已经可以使用塔恩司语流利地和使团其他人进行无障碍的沟通和交流了。卢泰裕很想参与到大家的生产劳动当中，不过大家觉得他年纪尚小，岛上天气炎热，而他又贵为老国师的再世灵童，不适宜参与这些繁重艰辛的劳动。伊德教在塔恩司国深入人心，曲啵索颇受民众爱戴，自其仙去之后，伊德教教宗和国师之位已空缺了八年多，因此，卢泰裕的出现重新燃起了民众对伊德教的热情和期望。每当卢泰裕偷偷跑出来帮着大家干活时，总会有人跑去向贾鸣瑞或刘副使“告状”，一旦贾鸣瑞或是刘副使介入，卢泰裕就只能乖乖回去学习，这让卢泰裕感觉有些郁闷。

在大月历一千三百四十二年冬令月初三这天，使团一行人终于完成了返航的所有准备工作。当裁缝们将连夜赶制好的船帆交给了保尔惠大副之后，保尔惠大副立即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了巴尔斯船长、贾鸣瑞、刘副使和卢泰裕等人；不一会，这个消息就在使团内部传遍了。贾鸣瑞听了这个消息后非常开心，他决定在当晚开一场庆祝晚宴，同时还要拿出2大桶伯勒斯国上好的葡萄酒，让大伙儿好好庆祝一下。为了能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应付下一段的旅程，贾鸣瑞还下达命令说，大家今晚就住在岛上，安心睡上一觉，第二天上午10点将准时登船，启航回国。

19名厨师和帮厨在收到筹办丰盛晚宴的命令后立即忙碌了起来。他们听说明天就可以返航回国的消息后特别开心，总厨和伙夫们决定倾尽全力，利用手中可用的所有食材、原料和炊事工具，为大家烹制一顿极其丰盛的晚宴。虽然“昆汀号”已经在海难中倾覆，使团损失了很多货物，但是在“盛廷斯号”上仍然装有不少从伯勒斯国采购的肉桂、胡椒、紫馨辣（一种有特殊芬芳的辣椒）、孜然和茴香等香料，正好可以用这些香料为一些菜品增色。为了办好这次宴会，总厨力巴盾向巴尔斯船长申请调配40人临时充作帮厨，以及另外40人负责传菜及布置晚宴场所。

当天晚上7点15分左右，夜幕降临到了安达内岛上，人们点燃了布置在宴会地点中的近百枝用松枝制作的火把，又燃起了三堆大大的篝火。跳动的火焰将宴会地点上方的天空和使团每一个人的脸都照亮了，习习的海风送来了夜晚的清爽。闻着飘逸在空气中的酒香和菜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此时，在宴会现场摆放的那些简易餐桌或取食台上，已经搁满了各式各样精心烹制的美食，例如：外焦里嫩的炭烤野猪肉、红烧野兔肉、清蒸鹈形目（一种岛上生活的大鸟）、用各式鸟蛋拼凑出来的珍珠粉茶叶蛋、酸辣雷公笋、水晶墨鱼卷、酸辣土豆丝、凉拌野茼蒿、蒜蓉野韭菜、清蒸大海蟹、石板烤大虾、回锅野猪肉、蒜蓉扇贝、爆炒肥肠（用的是野猪肠）、清蒸石斑鱼、碳烤马友鱼、清炒马齿苋、红香肠（原料为野猪肉、香料及淀粉）、红焖干贝、地坑烤野鸡、炒野鸡杂、烤海牛（整只在焖炉中烤出）、鸟蛋炒地衣、酸辣海带丝、清炒三菇（秀珍菇、口蘑和大斗菇）、碳烤蛇肉、烤木薯、焖炉饼、塔式蛋炒饭、爆米花和六贝紫菜汤（即六种贝类+紫菜），此外，还有草莓、香蕉、菠萝、甘蔗、椰子和芒果等时令水果，以及两款特制的甜点和解暑茶。安岛内岛上还有一些木瓜树、荔枝树和榴莲树，不过此时早已过了这些水果的成熟季或是尚未成熟。在这些菜肴中，最有特色的一道菜是烤海牛，这只重达四百多先盾的海牛是今天早上才被20余人通力捕捉到的，厨师们先是将整只海牛杀好，取出其中的内脏，然后在中空的胸腹内塞入各种食材、伴有油料、调味剂和食盐的佐料以及一些香料，再将切口缝合好，将整只海牛放入专门挖制的焖炉中，用菠萝蜜树制作的木碳慢火烤制了5个小时才做出来的。为了避免取食时发生拥堵，食物被放置在15张取食台上，每个取食台都是由2张简易的桌子拼凑而成的。

伯勒斯国出产伯庭大陆最好的葡萄酒，今晚即将喝的这两款红酒是其中的上等佳酿，其色泽亮丽，果香浓郁，酒体厚重，且在入口后能给人以丝绸般的细腻质感，经陈年后的葡萄酒则会更加醇香。在宴会开始前的1.5小时，贾鸣瑞命人从“盛廷斯号”的船舱中搬出了两大桶（1桶约为170品客，或310升）上好的葡萄酒，其中一桶是佩尔顿[1]干红葡萄酒，另外一桶为惠罗司[2]半甜型葡萄酒，这些酒被人们分装在了几十个酒壶中分散摆放在宴会现场。贾鸣瑞在宴会前已经放出话来：今晚的宴会，不论长幼尊卑，都可以开怀畅饮，而且即使喝醉了也没关系，只要不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就不会被问罪。

当宴会现场的火光亮起来之后，贾鸣瑞突然觉得有种恍惚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了，除了5年前出使商佐国那次，自己这辈子基本上没有遇过什么艰险，没成想这次出使伯勒斯国，自己差点就葬身在了圣尔西斯海域，又因为船上风帆丢失的缘故，自己不得不领着大家在这个炎热潮湿的岛上暂居了20天时间，不过谢天谢地，明天终于能够再次重启航程了。然而有些奇怪的是，在这个狂欢时刻，贾鸣瑞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和不舍，或许是因为自己此前的人生太过顺遂了吧，这样的苦日子显得别有一番滋味。岛上的生活虽然有些艰苦，但是这刚刚过去的20天时间，却是他一生以来最为清闲逍遥的时候，无需考虑尔虞我诈的朝廷政治，也不用为内阁和礼部的公务操心。

刘在岭见贾鸣瑞站在那里怔怔出神，而此时大家正静静地站立着，等待着他们的特使大人下达开餐的命令，于是他轻轻地走到贾鸣瑞的跟前，在贾鸣瑞的耳旁轻声说道：“特使大人，晚宴已经就绪，大伙儿都等着您发话，然后好吃饭喝酒呢。”

贾鸣瑞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于是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向大家说道，“诸位弟兄姐妹们，23天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海难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昆汀号”不幸倾覆，很多同伴因此不幸罹难，客死他乡。本特使建议，大家集体起立，为那些死难的同胞们集体默哀1分钟。”

在带领大家默哀了1分钟后，贾鸣瑞接着说道，“幸运的是，多亏了卢大人的至真至诚和大家的同心戮力，伟大的伊德真君庇护我们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安然度过了这次海难。在海难之后这20多天来，我们每一天都在奔波忙碌，为了能再次踏上回国的航程而辛劳至今。感谢大家的付出，今天我们完成了出航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今天是个值得大家特别高兴的日子，因为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离开安达内岛，然后重返生养我们的故国，并再次与我们的家人团聚。此时此刻，佳肴飘香，美酒在手，相信大家此刻的心情，一定和本特使一样激动兴奋。今晚让我们不醉不归，尽享在这岛上的最后时光。现在，本特使提议，大家举起自己的杯中酒，为大家的平安和健康，为皇帝陛下的健康，为塔恩司国长盛不衰的国运，干杯！”

“干杯！”众人轰然响应，随同贾鸣瑞一起举起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后，贾鸣瑞吩咐大家可以放开饮酒，尽情狂欢，今晚可以不必拘泥于礼节，只要不闯祸，大家都可以随意发挥。

在贾鸣瑞发布了开餐的命令之后，现场的气氛立时活跃了起来。所有的厨师和帮厨们也都加入了胡吃海喝的行列，除了那些伤势未好行动不便的人，每个人都需要自取餐食、自斟美酒。贾鸣瑞让他的侍女池佩婷也加入到众人的狂欢盛宴，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时刻，他本人则随众人加入到自助取餐的行列。

人们先是涌向了堆放着食物的桌子和放着红酒的石台去取食物和红酒，不多久，桌子和地上堆放着的食物就被众人消灭掉了一半。在这次狂欢中，除了卢泰裕以外，每个人都至少喝了两大杯以上的红酒；就连卢泰裕本人，也都喝了半杯红酒，但终因年纪太小，在喝完半杯后就被刘副使劝止住，不让其再喝了。

塔恩司国人生性豪爽豁达，男女老少大多能歌善舞，在酒饱饭足之后，人们趁着酒劲，开始围着篝火跳了起来：围着其中一堆篝火的人们跳的是吉尔巴沙舞；而围绕另一堆篝火的人们跳的是达尔摩提舞，一些擅长唱歌和乐器的人坐在一旁伴奏。那些歌喉动听的人，此刻受到现场欢乐气氛的感染，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悠扬动听的歌声穿透了夜色的黑幕，缭绕盘旋在岛屿的上空，更增添了晚宴狂欢的喜庆氛围。若干年后，卢泰裕依然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其中一首歌曲的大意是这样的（笔者将其翻译成了古乐府的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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