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

第四章

我大爷刘麦囤就是这天夜里出生的。据刘汉山和樊玲珑后来反复对证，在我爷爷刘汉山抡起梭镖将关三炮打趴下，明晃晃的红缨枪头对准关三炮的后脑勺那一刻，刘汉山左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左眼跳福，右眼跳祸，刘汉山坚信这一条，他相信是玉帝告诉他，我大爷刘麦囤一路哭嚎，不情愿的离开自己的欢乐窝，来到人间。

如果不是我老奶的手足无措，我大爷可以提前一个时辰出生。东老军营有个算卦的霍半仙，看风水看面相特准，更神奇的是他会“打廓”，就是今天的意念寻物。谁家小孩儿走失，牲畜丢失，他眯上眼掐指一算，就知道在哪个方位，有几里地，或者在李家王家藏着。

我大爷5岁那年，霍半仙看刘汉山大管家的面子，给我大爷认真算了一卦，说刘麦囤富厚命贵，一辈子衣食无忧，子孙繁多，家丁兴旺。可惜的是晚出生半个时辰，如果早出生半个时辰，他将出将入相，大富大贵。

“可惜啊，可惜。”霍半仙叹着气，从我爷爷刘汉山手里火中取粟般接过5块大洋。

这真是一个玄学。我大爷一辈子真的没有官运，但他有当官的机会。

我大爷贪恋小富即安，竟摇头拒绝。要不然，今天该是解放式干部，说不定混成个大校少将，我也是高干之弟。凭老子的关系坐着不动，我当团长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对大爷不当副官，太恋家的小农意识表现不太满意：“你知道提一个军官要多少钱吗。”

“民国要十万大洋，可以买个县长了。县团平级，价格差不多。我就不明白，活了几十年，咋又活回去了？”

我竟无言。

“你当初当兵好了，不能出将入相，后来随老蒋去台湾美国，现在荣归故里，也是爱国人士，我们家也早富了。”

我大爷吸一口芒果烟，悠悠的吐出一缕白眼，好像里面有个鬼魂要变成白骨精，骂道：“我真去了台湾美国，娶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娘们儿，那与你有个球的关系？”

人这一辈子是啥命，从离开娘的子宫开始，到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从子宫到世间短短几十公分的路程，就是人从上辈子到今生今世转世托生的万里长征，也叫求生路。有人可能用了几百年，有人用了几年。最后几步能不能走好，对现世有决定性影响，你想走好很难，因为主动权不再你手里。

刘汉山和张德祥离开家不久，我奶奶肚子里就有了剧烈反应。我大爷像游泳池里没有玩够玩尽兴的调皮孩子，在要离开水池前狠命的折腾几次。一会儿下潜，一会儿狗刨，一会儿仰泳，跟海洋馆里给观众表演的海豚一样调皮任性，这可苦了他娘樊玲珑。

无论是收缩或者骨缝开裂，都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儿子不老实上串下跳，是刀口上撒盐。这种情况女人杀猪一般嚎叫也很经常。樊玲珑只是哼哼，被蚊子叮一口的感觉。她不敢大声喊叫，是她从内心惧怕婆婆，怕刘曹氏烦。刘曹氏生了四男两女六个孩子，她才生一个，刘曹氏有绝对的硬核权威喝斥她每一个过分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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